虽然只是早上10点，不过社保办证大厅已经被办事的人群挤得满满当当，32个办证窗口座无虚席，穿着统一制服的工作人员，疲惫且面无表情的处理着工作。
“啊！”吴子谦坐在冰冷的长椅上忍不住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，眼角条件性的渗出几滴泪水。25岁，待业中，白净的脸略显苍白，要不是黑眼圈过重，也许还能看得过眼。顶着一头棕栗色的方便面发型，军绿色的休闲衬衫，搭配一条灰色沙滩裤，一双人字拖。怎么看也是一个无所事事的街头混混，和周围衣着朴实的中老年人群完全格格不入。
“小伙子！小伙子！嘿，说你呢！”一个穿着大花连衣裙，一看就是地摊20元打扮的中年妇女，突然走到吴子谦面前，语气嚣张的喊着。
“干嘛！”吴子谦还没回过神，没想到大清早的就触霉头，最烦就是这种广场舞大妈，平时躲都来不及，今天对方倒主动找到自己，心情一下落到冰点。
“年纪轻轻的，也不知道让个位置啊！”大妈看来是久经沙场的，并没被吴子谦那种痞痞的语气吓到，直接奔主题。
“这不是你家开的吧？”吴子谦瘫坐在椅子上，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，原本周围还在私聊的人，也都把目光聚集在快要爆发的两人身上。
“你这人怎么这么没素质！不知道尊老爱幼吗！”大妈的眼睛瞪的更大了，语气更加粗暴。
“我就没素质，咋地，谁也没规定必须得让你啊，再说了，让了你，我也不觉得素质能提高多少。毕竟你也值不了多少素质。”吴子谦双眼一翻，嘴憋的老高。
“你这种败类，也配吃国家救济，干脆直接送监狱得了，还有人管你吃住！”大妈被气的已经开始发飙了。
“对对对，我败类，不过也总好过你这种完全影响市容市貌建设的地摊货！”吴子谦说的更加恶毒。
“小王八蛋，我看你是欠抽！”大妈来气的就举起左手，人群一下就躁动起来，敢情马上就要干起来了。
也不知道是哪个好事的，突然就吼了一句“打起来了！”
“干什么，干什么!”大厅保安闻风出动，带着警棍，这年头，最怕的就是出事，而一出事，最先开刀的铁定就是这些临时工！真正的临时工。
两个40开外的保安，气势汹汹的挤进人群。
“她打我！”吴子谦马上跳起来，手捂住脸，一脸无助的看着保安。
“怎么回事！”一个脸庞黝黑的保安，黑着脸问向中年妇女。
“放他娘的屁，我碰都没碰他，这个小无赖骂人！”中年妇女继续愤怒的说道。
“诶，大姐，有什么事慢慢说，都是办事的，影响办证秩序可不好。”一听妇女说话就知道是悍妇级别的，矮个的保安倒是深知其中的道理，语气没有那么强硬。这年头，有理的也玩不过耍横的。
“这个小无赖，让他让个座怎么啦，年轻的不该让老的吗，一点家教都没有。”妇女更来劲了。
“你让这位大姐，怎么这么不懂事！怎么说你的理亏，人家压根就没打你！”矮个的立马像是下了判决书一样，指着吴子谦说道。
“哎哟，我这暴脾气。”吴子谦顿时就火起，都不是善男信女，凭什么自己就要矮一截。
“你员工编号是多少！”吴子谦现在是对这保安来气了。
“怎么，你还要投诉人家啊！你别怕，今天我给你们领导说，跟你没关系，我就不信了，还治不了你这个小无赖。大家说是不是！”中年妇女补着刀，还一边拉着群众关系。
大多数不明真相的人，在观察着两人的衣着打扮，瞬间就倒戈到了中年妇女这边，人群中也开始冒出杂音。
“现在的年轻人素质太低了。”
“就是，这种混混怎么还吃起低保来了。”
“不让坐，还骂人，是哪来的流氓，赶紧赶出去啊。”
短短几分钟，吴子谦就变成一个不折不扣的流氓，坏人。
“你到底是来办什么的，把你的资料拿出来，要不我们就要请你出去了。”黑脸保安一脸严肃的看着吴子谦，咋一看，还真有点警察审犯人的感觉。
换做是常人，可能早就不战而退了，不过，吴子谦可不会被这阵势吓到。
“喂喂喂，各位，你们了解真相嘛，不了解就都闭嘴。”吴子谦先呛了众人一句，语气依然嚣张，不过意外的人群已经没有刚才那么嘈杂。
“诶，下面请注意你的言行！”吴子谦把自己的手机对着矮个保安晃了晃，明显是告诉他，我正在摄像。
“你干什么！”黑脸的保安立马就要上来抢手机。
“诶诶诶，注意言行，这里不至我这一个人！”吴子谦一边假装把手机往脑后藏，一边嘴角挂着笑。
“老杜，别冲动！”矮个的保安一把抓住黑脸，背心却止不住冒出一丝丝冷汗。互联网时代，动不动就媒体曝光，这比领导的批文还管用。
“这位同志，我们是文明单位，你尽管录，不过刚才你理亏，这说不过去。”
“刚才的冲突是调查取证，实话告诉你吧，我是天月周刊的记者，我们接到举报，最近有一些人钻社保的空子，违规领取社保金，我们今天就是来暗访的。哦，顺带提一下，这个女的就是违规领取，你刚才那么袒护她，我问你工作号，也是希望你们领导注意一下，免得被人拉下台，还不明不白，是吧！”
此语一出，立马惊的周围人鸦雀无声，矮个保安心中更是泛起一阵苦水，惹谁不好，偏偏惹了个自己不能得罪的，八竿子拉不到一起的事，结果还把自己给臭了。
“放屁！什么违规领取，你谁啊！就你这样，还是我们市报的记者，保安同志，这家伙吓唬人的，赶紧把他扔出去。”
“你别说话，我自己可以判断。”矮个的保安现在没那么客气了，眼前这个年轻人，看着像是痞子，可是说的话，却怎么听都像是真的，不管如何，现在他可不能再站错队。
“你！”中年妇女一看被保安疏远，一时间也说不出话，人群则静观其变，不过风向已经开始向吴子谦边倒去。
“大姐，你说要是把你的光辉形象放在报纸上，也许没准你也可以当过网红，是吧。”说话间，吴子谦稍微靠近了一下妇女，在只有她能看见的地方，向她展示着一张便条。
“你，怎么！”妇女的脸已经变了，刚才的嚣张气焰完全没了踪影。
“大姐，其实我这篇稿子也是才写，目前只是取证，刚才都没拍清晰，要不你站着别动，我重新再拍一次，这次给你拍的美美的，OK？”吴子谦说话间已经装模做样的拿着手机对着大妈。
“拍你个头！”中年妇女赶紧用包遮着头，头也不回的奔向门外。
“哦！”人群中发出阵阵嘘声，这下是明白了到底怎么回事，齐刷刷的对着吴子谦报来赞许的眼光。
“真是骗保的啊！”
“看不出来啊！”
“那保安不会也有问题吧。”
“肯定有，没内线，这事能成。”
人群攻心战，简直就要把矮个保安逼疯，今天看来工作是到头了。
“怎么回事，老杜。”一个穿着蓝格衬衫，黑色西裤，身材略微有些发福的中年男子走进人群，看那架势，应该是个干部。
“龚主任，这位是天月周刊的记者，今天是来我们这里暗访的。”
“啊！什么情况，我怎么没接到通知？”龚主任一脸茫然。
“这当官的，接到通知叫暗访，肯定有问题。”也不知道谁在人群中神来之笔的说了这一句。人群哄闹起来。
龚主任刚才就是一时嘴快，现在也是HOLD不住场，脸一阵红一阵白的看着眼前这个痞子打扮的“记者”。
“哦，龚主任，你好，实在抱歉，任务急，所以没有报备，刚才和你们保安有些误会，不过已经没什么了，不过有些事要和你核实一下，是在这里谈，还是？”吴子谦笑着伸出右手。
“办证大厅还是不要影响正常工作为好吧，老杜，你维持下大厅秩序，我和这位记者同志到会客厅说会儿话。”龚主任这次弯倒是转的快，对方也是有意给自己台阶下，应该也不是什么愣头青，微笑着和这个年轻人握着手，接着一团和气的向大厅后面的办公区走去。
等两人彻底消失在人群的视线中，人群又开始了低语。
“我看那个记者也不是什么好鸟！”人群又冒出杂音。
“现在什么都是关系，利益，再曝光也能捂了。”
“喂，赶紧散了，不想办业务就不要干扰大厅秩序！”回过神的杜保安怒了，驱散着聚集的人群。
“拽个屁啊，就一个保安。”
“谁说的，站出来！”这年头，有理无理的都怕，要想保住饭碗，里外都不是人，杜保安想到此处也是一阵心酸，也不知那个记者会不会参自己一本，日子总要过啊。
“老杜，那小子真是记者。”黑脸在一旁问道。
“谁知道呢，不过不是善茬就是了”老杜摇着头，现在只能希望主任能把那小子摆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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